传承海商精神 新时代再出发：海口潮涌 商路绵绵

开栏语：

120年前，海口商会正式成立。自此，开始了属于“海商”的故事。

百年间，“海商”精神仿佛大海宽广，始终海纳百川，欢迎全世界的人们在此投资兴业、共享商利。那是面朝大海、扬帆起航的拼搏和勇气，也是善于闯荡、敢于拼搏的坚韧与执着。一代又一代海口商人在困境中坚守，于逆境里奋起，以顽强的毅力书写商业传奇。

事实上，“海商”精神不是某个组织或某个人来定义，而是一代代海口商人通过拼搏与努力进行诠释。爱国、诚信、敬业、积极，是它的内核；正直、奋斗、坚韧、勇敢，是它的传承。

今日起，海南省融媒体中心推出特别策划——《传承海商精神 新时代再出发》，邀您一同领略关于“海商”的过去、现在与未来。

南海网记者 贺立樊/文

仿佛没有改变，海口博爱路还是熙熙攘攘的模样，一如120年前，“海口商会”成立时的景象。

那一年，骑楼街区正在扩大它的范围，“两天建起一栋骑楼”的时代即将到来；水巷口的河道通入老街，自从《天津条约》让海口成为一座通商口岸，这处南渡江的入海口，商船与潮水共涌动。

那一年，41岁的何达启刚刚购入海南第一艘远洋油轮，首航驶向马来西亚。两年后，一棵橡胶种苗在这艘船上被运回海南，橡胶从此在这座海岛扎根。

那一年，33岁的陈家富在骑楼街区经营一家商行。看着远处码头飘扬的万国旗帜，他与所有的中国商人都有一个愿望——“剔除内弊，考察外情。”

1904年，“海口商会”在博爱路成立，陈家富担任会长。风雨飘摇的年代，一群怀抱“通商情，保商利”理想的工商业者，走上维护海口商业发展的道路。

“人生天地间，忽如远行客。”百余年岁月，时光匆匆流逝，从最初的百余户会员商店，到如今海口全市263万户存量经营主体，海口商业的根脉，总有一代代人守护。

走到博爱路的尽头，这处入海口依然奔涌。往事并不如烟，过去与现在之间，相隔120年的浮生若梦。

商贾云集

百年前的商业重镇

在中国第一个全市性商会——上海商业会议公所成立两年后，“海口商会”正式成立，成为中国最早一批商会组织之一。

它的出现，不是骤然跟风，而是海口数百年商贸活动的积累。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商贸枢纽，自宋代开埠，海口商船如云，丘濬曾称“帆樯之聚，森如立竹”。

在北宋神宗熙宁元年（1068年）至熙宁十年（1077年），琼州商贸增长近十倍。光绪二十三年（1897年），往来海口港的外轮多达428艘，几乎囊括当年香港、新加坡等地之间的航运。

南来北往的商人在此云集，以乡藉作为区分的海口“五行”相继成立。“福建行”的茶叶、“潮行”的陶瓷、“广行”的纸料、“南行”的本地特产以及“高州行”的烟叶，让“五行”的名头风行一时，好比五家商会，既能互助经营，又能照顾同乡。

清末民初海口一景。（资料图）

然而，滑向崩溃的清帝国，落后散乱的社会经济，在列强的商品倾销之下不堪一击。1904年，圣路易斯奥运会在美国举办，大洋彼岸一片欢腾，中国东北却因日俄战争爆发，沦为战场。

不对等的经济关系，不平等的国家关系，让身在海口的中国商人们决心团结起来，共振民族工商业。

“剔除内弊，考察外情。”1904年，“海口商会”正式成立，陈家富担任会长。商会成立初期，得益于频繁的港口贸易和航运活动，海口各商行经营有序，一片欣欣向荣，药材和糖制品出口海外，何达启创办的船务公司往来东南亚各地，船队最多时达到10艘。

由海外琼籍华侨寄回的侨批，从骑楼街区的各大侨批局发往海南各地。民国时期，琼州侨汇年最高数额达两千余万元，有效促进海南经济社会发展。

1908年，海口进出口货物值高达上千万两白银。作为晚清重要的通商口岸之一，海口工商业在20世纪初得到极大的发展空间。

频繁的商贸活动为各商行带来创收，进而支持“海口商会”的公益事业。陈家富和商会同仁在园内里创办“养子堂”，收容弃婴。以“广惠药行”为代表的海口药商，时常自配药品，为贫苦百姓义诊。

一百年前的骑楼街区，随着“海口商会”的正式成立，各商行有序、互助经营的背后，一座商业重镇拔地而起。看似生机勃勃，却被时代的洪流裹挟，艰难寻找未来的方向。

热血涌动

风雨年代的家国情愁

海口民族工商业者的自立自强，无法阻止社会的衰败。随着列强加大倾销力度，外国商品大量涌入，严重打击海南本土工商业，众多商行倒闭，社会经济陷入萧条。

“落花流水春去也，天上人间。”短暂兴盛之后，民族工商业的“天上人间”尚不知在何处，陈家富却在孙中山的革命思想中，找到新的希望。

“此后社会当以工商实业为竞点，为新中国开一新局面。”1911年，武昌起义成功，孙中山在电报中重点提及民族工商业，让陈家富等从业者欢欣鼓舞。即使在袁世凯窃取革命果实之后，陈家富与众多商会同仁依然坚定支持革命。

1914年初，陈家富与海外琼籍华侨共同资助民主人士林文英回琼复创《琼华日报》，宣传孙中山民主革命思想。《琼华日报》深受群众喜爱，却被袁世凯当局视为眼中钉，林文英与陈家富被逮捕，当年4月2日，二人被押往府城枪决。

临刑前，林文英高呼革命口号，与陈家富慷慨赴死：“我不负人人负我，愿将铁血灌神州。”商界与革命，由此在海口结下生死之交。

随着五四运动的开展，众多民族工商业者对革命有了新的认识，海口富商之子邱秉衡正是其中之一。1925年，省港大罢工爆发，此时的“海口商会”早已更名为“海口总商会”，大学还未毕业的邱秉衡赶回海口，参加琼崖各界援助省港大罢工的斗争。

期间，琼崖共产党人急需在海口寻找一处秘密活动的场所。邱秉衡得知后，决心提供自家位于竹林村的祖宅，却遭到父亲的严厉拒绝。

“这是要砍头的事！”父亲担心，此事一旦暴露，全家都会被牵连。可是邱秉衡不愿放弃，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，终于将父亲打动。

1926年6月，中共琼崖第一次代表大会在邱氏祖屋召开。23岁的邱秉衡担负联络和放哨任务，数百米外，正是当时的国民党琼崖警备司令部。

海口总商会同仁倡议修建的海南医院。（资料图）

此时，琼岛北部逐渐爆发鼠疫，由于医疗条件落后，造成3万多人死亡。一时间，死亡阴影笼罩海口，43岁的爱国商人周成梅奔走各界，与“海口总商会”同仁筹建海南医院，出资购置建院土地，有效延阻疫情。

周成梅。（资料图）

3年后，为了统一海口全市的时间标准，周成梅又与“海口总商会”同仁筹建海口钟楼。每当整点钟声响起，这处南渡江入海口，串联海内外经贸的方向，当时的民族工商业者，也找到自己的方向——回馈民生，支持革命。

海口钟楼旧景。（资料图）

大学毕业，回到海口经商的邱秉衡，利用自家盐铺“聚益号”为中共琼崖党组织转运枪支弹药。1937年9月，冯白驹被捕，邱秉衡积极参与营救，最终获得成功。

邱秉衡。（资料图）

1932年，“一·二八”淞沪抗战爆发，中国军民筑成血肉长城。远在越南的海口爱国药商吴乾刚发动华侨捐款2000两黄金，有力支援上海十九路军抗战。

1939年，日军登陆海南岛，海口随即沦陷。吴乾刚与众多海口商人选择关门罢市，不愿为侵略者制造繁荣假象。

日本商人根据日本军队的需要，陆续来到海南，掠夺海南资源，大批本地商行倒闭，海口民族工商业出现衰退。然而，暗流涌动之下，一股力量正在积蓄。

共创新生

新时代的商路繁华

海口沦陷后，邱秉衡与家人逃往香港，继续坚定支持共产党，救济伤员，安排饮食与治疗。

侵华日军在海口中山路成立治安维持会，逼迫吴乾刚担任维持会会长，遭到强硬拒绝，导致所经营的“南强药房”被洗劫一空，被迫远走他乡。

此时，日寇肆虐琼岛，医药行业陷入停滞，民众缺医少药。个别无良商家甚至大发“国难财”，大量外购药品，囤积居奇，价格飞涨，民众苦不堪言。

家乡的变故，让吴乾刚牵挂万分。两年后，即使危险重重，吴乾刚依然回到海南，掩饰身份，继续从事药品经营。

制好的药品，以及暗中收集的枪支弹药，吴乾刚不收一文，冒着危险，与乡亲们突破日军防线，秘密交给琼崖抗日武装队伍。

有无良商家邀请吴乾刚一同囤积药品，“一起发财”。遭到吴乾刚拒绝，他与众多爱国商人在黎明前坚守，终于等到换了人间的那一天。

1950年4月，海口解放。1953年7月，海口召开工商联第一次会员代表大会，海口市工商联正式成立，曾经的“海口商会”由此过渡为工商业联合会。

海口商人们热情拥抱新时代，在社会主义改造时期，积极响应政府号召，踊跃参加公私合营。

邱秉衡带头将自家“建元行”百货店作为试点，实现公私合营，对海口全市“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”起到促进作用。

吴乾刚仍在乡下行医，曾经的“南强药房”已成过眼云烟。药房原址不远处的钟楼，经历重建之后，依然响起整点的钟声。

钟声悠扬，时光飞逝，这处南渡江入海口不再是商贸码头，沿着海岸线，全国最大的港口客滚综合枢纽新海港已经投入使用。

“海口商会”成立之初，海口只有数百家商行，一百多年过去，海口2023年新增经营主体达到151.3万户。

一百年前不对等的经济关系，如今被打破。2024年前10个月，海口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达到698.1亿元，那年何达启“港通天下”的梦想，今日已经实现。

一百年前缺医少药的民生局面，如今被打破。2024年1月至7月，海口医药制造业产值达到150.89亿元，那年周成梅“广济百姓”的理想，今日已然成真。

博爱路熙熙攘攘，骑楼街区还是过去的模样，可是一切似乎都不一样。

过去的黯淡岁月，一个个被打破，120年的商路绵绵，却永远被守护。潮起潮涌的入海口，永远铭记守护这条路的每个人。